旧文新发，以后一年大概写不出几篇了

“哟，五颗子，这把我赢定了”

(资料图片)

流浪商人正盘腿坐在岩石上，他旁边的是传闻中的“尸”——据说活了足足有几万年，见证了无数王朝、民族的兴衰。

“那不一定”

尸只是笑着。那时他俩因为躲雨而在矿道中相逢，商人本想借机敲诈一番，仔细打探后才知晓自己发现了“尸”。

矿道的入口处，大雨磅沱、万物苟且而活，北方稀疏草原的暮春时分说来与晚秋并无二致，唯一可供辨识的是牧羊人迁徙的方向，他们被誉为“草原的月历”。

筛子随着传进的微弱的雨声四处翻动着，上演着一曲华丽的歌舞。

“好！我中了！”

流浪商人大声呼喊着，就像小时候翻墙偷吃邻居果树上新鲜果子成功时那样的激动。

“砰”

是六。

尸大笑了几声，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独自发呆。他长相并没传说中那样恐怖或是英俊，若将他放在尸群里还真的就很难找出差异：皮肤是略微瘆人的绿，衣服的款式有点老旧而且有大概几十处补丁、说不定是几百或者几千年前某一时代的流行款。

“这、这怎么可能？你耍赖，要走也得赔我几十颗绿宝石”

商人气得胡须都往上飘。他俩确实在打赌，也许算是一个很大的赌。

“我没你这个时代的货币、我也不用钱——而且我不用吃喝，这你是知道的。”

尸的表情大多数时候都很平淡，外貌上看是一个年轻气盛大小伙子、但可惜的是灰烬没办法复燃。

商人还在打着探灯希望能找出对方作弊的证据，尸已经准备起身了。

“第一万零一次了？”

他心里暗自数着，不过也可能要在这个数据前面、后面加几个零。

他有许多次尝试着去想起获得永生的那一刻，结果很明显、都是无功而返，反而低沉了好久。不知道什么时候起，他觉得他的生命其实已经停滞了、在运转的是世界而他被抛在车轱辘后面独步夜行。

他只记得两种星空，一种是儿时的、一种是现在的。

那时还没有经过几次王朝更迭、大地上更是人烟稀少，故乡的位置已经被时间模糊、但那片星空他记得很清楚：他的祖父带着他来到了家后面的一座大山上，那时天很冷、寒风里夹杂着落叶，他被祖父叫醒去陪他爬山。山路是极为曲折的、看似几步之遥的旅程断断续续进行了两个钟头。老头子倒是精力旺盛得很、还在做着体操，他没想那么多，直接趴在了草地上。凉意和着几缕风袭来、像是要将他淹没。他听到祖父在呼唤着他、于是拼尽全力站了起来、倚靠在古树上。山顶上他什么也看不见、只有一个瘦弱的身影映入眼帘，蓦然、他于阴霾编织的蛛丝后瞥到了银河一角，只一瞬、风将山腰或是山顶的云雾吹散。“这儿几百年前是巴王祭祀的地方呢”老头子无缘故地说了几句。在壮丽星河的点缀下土地上村庄的灯火更显黯淡。老头子兴许是站累了，坐在悬崖边上背靠着岩石、“那又如何呢？”他分不清祖父的语气，人老了就是容易这样、说一席胡话还埋怨周围人不理解。

那片星空持续了很久很久、直到......什么时候？

尸记不清了，反正往后的日子里所见的夜空不过一片灰幕。

“所以、你就真决定走了？我跟你说，再往北走可真就没人了啊。”

与永生而来的是，尸最多只能与同一个人同行一个月。超了这个时间他总会离去。

他对任何人、无论是亡灵、村民、还是末影一族，都秉持着友好态度、也仅此而已。他认为这是个坏毛病、几次想戒都失败了。

雨势没有先前那么大了，隐约能听见牧羊人鞭策牛羊奔跑的声音。

“即使雨这么大也要赶路？”

尸问道。

“从这儿往夏季草场走还有好远的距离嘞！”

“其实我不大喜欢雨的。”

尸少见地流露出了犯难的情绪。他眉头紧锁着，遥望着远方牧羊人逐渐消散的身影。

“说来听听？”

他只记得两种雨，一种是儿时的、一种是现在的。

故乡是多雨的，一年到头都浸润在其中。那时的雨很澄澈、纯粹的，他喜欢和三五伙伴或在雨中奔跑摔得满衣泥沼，或是待在树上树下、大谈着宏大志向......有关那雨的往事也被雨本身吞噬，永生的起初几年他还带着伞、希冀着可以找回慰藉，后来发现索然无味于是风吹雨打他也只披着一件单薄的衣裳。

“走进雨中可比走进生活容易多了。”

商人自嘲似地笑着、喝着滚烫的茶水。

“以前的雨倒是可以，可惜我找不到了......于是我厌恶现在的雨。雨吃掉了我的雨！”

尸讲到激动处站了起来，转瞬又坐了下去。

“哈哈，老哥你说得都对，我阅历浅薄、哪里比得过你嘞......”

风不知从何处吹起，也不知晓会吹向何方。在你我看不见的彼方，会有人逝去、也会有人悄然降临，异国的风车仍会旋转、说不定会有人正踢着饮料贩卖机。

但他不会逝去，他仍在迷茫着、困守着。他迷失在了忘川河湍急的水流中、被放逐在迷宫般的深林中、被抛弃在大海和天空的交界处。

商人捋了捋胡须、独自哼起小曲，残破的矿道中蜘蛛也已搬离、只余下两个意外相逢的旅人。他们一个打算向南走、一个在向北方奔去。

“小说里活了几万年的人少说会唱几句对吧？走之前唱首如何？我好回去给那些同行显摆显摆？”

尸闭上了眼，朝着那雨走去：

我见过那创世的神灵

群山被她运起、河流随她飞舞

大地渐成、群星闪烁

而她却黯然退场

我见过那艰苦的先民

野兽撕碎他的皮骨、流血染红黄昏

天灾不断、世界将倾，

先贤并起，用火为刃、驱散悍敌

教民五谷，移山填海不过寻常事

而他却不再、今处何方？

我见过那暴虐的君主

铁骑踏碎山河、严刑奴役黎民

四方豪杰起义、换得两相争霸

而他却消散、连同那强盛的王朝

我见过那复兴文艺的领袖

一曲曲史诗被传唱、刺破黑暗的世纪

人性与自由、复活在这片土地上

而他却被遗忘、雨水沾湿衣襟

我见过那穿越大洋的航船

任凭那风吹雨打、最终开辟航线

人们载歌载舞、奔赴向新的世界

而他却被淹没、海洋成为墓志铭，可谁又知晓？

不止他们，我的朋友

你是否、也受困于那雨、那河流或者那段记忆之中？

写在最后的话：

这篇文是2023年1月写的，大概是为了打发流年岁月而作，用了一堆华丽的辞藻写就一篇四不像，真不知道当时是有多中二。

这几年的晦暗只教会我一个道理：现世的生活是苦闷的，因为云层中住着太多的神明和他们的仆从，仅仅是从理论上予以反驳是无用的。

全世界劳动人民，联合起来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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